在中医经典著作的浩瀚星空中,《伤寒杂病论》无疑是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。这部由东汉名医张仲景倾毕生心血著就的医学典籍,不仅奠定了中医临床辨证论治的基础,对后世医家的临床实践产生了深远影响,还蕴含着丰富而精妙的治疗不得眠(即失眠)的理论与方法。尽管《伤寒杂病论》未对不得眠设专篇论述,但其散落在各篇章中的相关内容,为我们认识和治疗失眠提供了宝贵的思路与经验。
追溯根源:不得眠的多样病机
阳不入阴:阴阳失衡的关键
“不得眠” 这一病症,本质上多与阴阳失调相关。正如《黄帝内经》所云,营卫之气的枢机开阖若出现障碍,卫气便会留滞于阳分而无法顺利进入阴分,进而引发不得眠。历代医家对此也多有探讨,认为 “阴阳失交,阳不入阴” 是不得眠病机的核心所在。心,作为人体的君主之官,主宰着神明。《血证论・卧寐》中提到:“心藏神,血虚火妄动,则神不安,烦而不寐” ,《景岳全书・不寐》亦指出 “神安则寐,神不安则不寐” ,清晰地阐述了心与神、睡眠之间的紧密联系。肝,主藏血,血舍魂。肝血一旦不足,魂便难以内守,从而导致不得眠,正如《血证论・卧寐》中所阐述的 “肝藏魂,人寤则魂游于目,寐则魂返于肝。若阳浮于外,魂不入肝,则不寐” 。肾与心通过肾水与心火相互关联,当肾水与心火无法顺利交济时,也会引发不得眠,这一情况在年老体衰、肾中阴阳本就不足的人群中尤为常见。
六经视角:外感引发的睡眠困扰
张仲景在《伤寒论》中,从六经辨证的独特视角,对不得眠的病因、病机及治疗进行了深入探讨。以太阳膀胱腑证为例,当膀胱气化功能失常,胃得不到充足津液的滋润,就会出现胃不和的情况,进而导致卧不安。阳明里热炽盛时,热邪会扰乱心神,使人不得眠。少阴心肾阴血平素亏虚之人,一旦感受外邪,邪气极易从热化,致使肾阴愈发亏虚,无法上济于心,心火便会独亢于上,不能下潜于阴,最终引发不得眠。综合《伤寒论》及《金匮要略》的相关内容,可将不得眠的病机归纳为三个主要方面:一是因失治、误治,致使阴津或阳气受损,阳无法顺利入阴,神无所依托,浮游于外,从而引发不得眠;二是外邪侵袭人体,损伤气血津液、阳气,导致阴阳无法协调相合,心肾水火不能相济,心肾不交,进而出现不得眠;三是致病因素损伤人体,如痰饮、水湿、瘀血、虚劳等,也会导致不得眠。
辨证求因:洞察不得眠的多样诱因
胃气不和:中焦失调致眠难
《伤寒论》第 71 条提到:“少少与饮之,令胃气和则愈” 。此处所论,乃是因太阳表证误用大汗之法后,胃中津液大量损伤,胃的功能失常,胃失和降,中焦气机阻滞不畅,阳气下潜受阻,无法正常潜藏于阴分,出现 “阳不入阴” 的情况,故而引发烦躁不得眠。脾胃在人体气机升降中起着枢纽的关键作用,只有脾胃功能正常,气机升降有序,阳气才能顺利入阴。所以,在治疗因胃气不和导致的不得眠时,“和胃” 成为关键所在。条文所讲的 “少少与饮” ,目的在于滋润胃燥,恢复胃中津液,同时避免过饮导致水液停滞,产生其他变证。通过这种方式滋胃燥、和胃气,使阴阳重新恢复动态平衡,烦躁不得眠的症状自然就会得到缓解。
阳虚阴盛:虚寒内生扰眠宁
《伤寒论》中有相关论述,因汗、下等不当治疗,导致阴阳虚衰,阳气随阴气外泄而脱失。由于白天阳气旺盛,微弱的阳气还能勉强与阴寒之邪抗争,所以会出现昼日烦躁不得眠的症状;而到了夜间,阳气入里,阴气独盛于外,阳气无力与阴寒之邪相争,故而夜而安静。这种昼日烦躁不得眠、夜而安静的表现,本质上是阳虚阴盛,虚阳浮于外而无法下潜入阴所致。针对这一病机,治疗时应当回阳固脱、驱逐残余阴寒,选用干姜附子汤。方中附子能够温补少阴心肾,使浮于外的虚阳下潜于阴;干姜则可温煦脾胃,助力脾胃生化气血。肾阳一旦虚衰,必然会影响脾阳,所以在资助先天之本以固护真元之时,不能忽视补益后天之本,只有兼顾先后天,才能使二者相互滋生,挽救虚浮之阳气,使阳气能够下潜入阴,从而缓解不得眠的症状。
清宣郁热:胸膈邪热扰神眠
《伤寒论》第 76 条指出:“发汗后,水药不得入口为逆,若更发汗,必吐下不止…… 虚烦不得眠” 。这里所阐述的不得眠,是由于胸膈郁热上扰心神所致。外感病在经过汗、吐、下等治疗方法后,余热未能清除干净,留扰于胸膈,无形邪热壅滞,气机不畅,故而心中烦热;心神被郁热所扰,不得安宁,所以出现虚烦不得眠的症状。《伤寒论》第 221 条又提到:“若下之,则胃中空虚,客气动膈,心中懊憹,舌上胎者,栀子豉汤主之” ,此为阳明病热证,热在阳明气分,尚未形成实邪,攻下之后,反而损伤人体正气,导致津液受损,邪气乘虚客于胸膈。这两条条文的病机均为无形邪热留扰胸膈,心神被扰,所以都采用栀子豉汤来清宣胸膈郁热。待郁热得以宣泄,不得眠的症状自然也就随之解除。
心肾不交:水火不济梦难成
少阴病,若出现 “心中烦,不得卧” 的症状,多是心肾不交所致。此时,肾阴亏虚不能上济于心,心火独亢于上而不能下潜于阴,阴阳失交,故而失眠。针对这一病机,治疗应以滋阴泻火、交通心肾为原则,选用黄连阿胶汤。方中黄连、黄芩苦寒,可直折心火;芍药、阿胶、鸡子黄滋阴养血,补肾水。诸药相互配合,共同发挥清心火、滋肾阴、交通心肾的功效,使心肾相交,虚烦自除,夜寐自然安宁。
阴虚火旺:下利津伤扰心神
因下利导致津液大量损伤,阴虚不能潜阳,心火上炎,从而引发不得眠。下利使得肾水不足,心火无法潜藏于肾,心火不能归位,上聚于胸中,进而出现不得眠的症状。此时,治疗应当遵循 “壮水之主,以制阳光” 的原则,选用利水清热育阴的猪苓汤。猪苓汤中,猪苓、茯苓、泽泻利水渗湿,滑石清热通淋,阿胶滋阴润燥。诸药配伍,攻补兼施,利水而不伤阴,清热寓于利水之中,使水湿去、邪热清,达到淡渗利湿、兼顾清热育阴的目的。通过滋补肾阴,使肾阴恢复,阳气能够入阴,心烦不得眠的症状自然就会消除。
虚劳虚烦:肝血不足神不宁
《金匮要略・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第六》中指出:“虚劳虚烦不得眠,酸枣仁汤主之” 。这是由于肾阴亏耗,心火内生,心肾不交,从而导致虚劳虚烦不得眠。同时,肝阴不足,肝脏失去柔和之性,疏泄功能失常,虚热内生,上扰神明,也会致使心烦不得眠。从五行学说的角度来看,心为肝之子,肝血不足可导致心血亏虚,即 “母令子虚” 。中医理论认为,夜间阳气行于阴分,肝为心之母,肝血亏虚则心血失养,故而出现心神不宁的症状。酸枣仁汤以养肝血、宁心神为主,清内热、除虚烦为辅,具有清热养阴、宁心安神的功效,主要用于治疗肝血不足、虚热内扰所导致的虚烦不眠证。方中重用酸枣仁,以补血调肝、清心安神,《名医别录》中记载其 “主治烦心不得眠” ;茯苓宁心安神、益气健脾,知母养阴除烦,共为臣药。
古为今用:《伤寒杂病论》论治不得眠的现代意义
在现代社会,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、压力的增大,失眠已成为困扰众多人的常见问题。长期失眠不仅会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、工作效率和学习能力,还可能对身体健康造成诸多不良影响,如免疫力下降、记忆力减退、情绪失调等,甚至与一些慢性疾病的发生发展密切相关。《伤寒杂病论》中关于不得眠的论治理论与方法,为现代中医治疗失眠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和丰富的临床经验。通过准确辨证,运用经典方剂进行加减化裁,能够有效地改善失眠患者的睡眠质量,调整机体阴阳平衡,且相较于一些现代西药治疗,中医治疗失眠往往具有副作用小、整体调理等优势。同时,深入研究《伤寒杂病论》中不得眠的论治内容,对于进一步挖掘中医经典的科学内涵,推动中医理论与实践的创新发展,也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。
《伤寒杂病论》虽成书于千年前,但其中论治不得眠的智慧依然熠熠生辉,为我们应对现代社会的失眠难题提供了宝贵借鉴,值得我们深入研究、传承与发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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